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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多- 苏式颜色仇庆年
- 浏览量:1632 作者:苏州民间工艺 时间:2012.02.02
仇庆年没有直奔主题同记者讲述他“五颜六色”的生平,而是用两本相册做引子,向记者一一介绍他与画坛名家的合影,这淌着岁月而来的影像,让人真切地触摸到了国画颜料曾经的辉煌。
约见仇庆年时,他说,你来我研究室吧。记者当下暗想,专事文化遗产的看来也有风生水起的。
待到指定地点,才知道,40来平方米的房子是既作研究室又作居所。好在,老先生气色不错,心态也不错。工作台上堆着近乎黑色的质感透明的晶状体,记者好奇地拿起一粒凑光观看,仇庆年解释说:“这是待称量包装的花青膏,即俗称的腚兰。”说话间,只见他用碟子取了些热水来,放了一粒进去,碟子里的清水立刻发生微妙的变化,幻化出动人的蓝色线条,由浅而深,自成幅写意画。
国画颜料最后的嫡系传人
“15元3克,你说贵不贵?”仇庆年突然直视记者问道,稍停,见记者不作回答,他半自言自语地说:“上海书画界的老朋友跟我说,应该提价到30元3克。你要是早一步来,就能遇见一位慕名而来的东北人,刚还在我这里买了600元颜料去。”说话间,神情中飘过一丝犹疑,闪烁着藏在深闺人未知的落寞。
仇庆年是苏州姜氏颜料工艺传人,提到姜氏,便不能不提鼎鼎大名的三百多年的老字号,被赞誉为“百年之色”的中国最早制造和销售颜料的姜思序堂,而仇庆年正是姜思序堂传人薛庚耀的嫡系弟子。
高中毕业,工作无着的仇庆年因为薛庚耀当时正需要一位有一定文化程度的人,而走进颜料的世界。“居委会主任来和我说这一份工作时,父母认为有一技傍身总是好的,再说,我毕业已经有一阵子了,没工作挺着急的,就去了那家解放后已更名的姜思序堂国画颜料厂。说是厂,其实一点厂的规模都没有,破旧的日式房子,设备简陋,几十个工人。”仇庆年头天上班,迎接他的却是这样一个百废待兴的场景,还有一位年逾花甲的薛庚耀老先生,这无疑令一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年轻人心下凉了半截。而制作颜料的苦累也是他始料不及的。
记者在仇庆年取出的相册中看到一张他20岁那年泥金的照片,相片中人骑跨坐在长条椅上,一手撑着,一手在钵里来回搓辗,钵下架有煤炉。“泥金的那天,要把指甲剪光,为了不上厕所,只能吃大饼,还不能喝水,不能吃菜。然后一下下地来回用手磨,要把金子磨得薄到能在空气中飘起来为止,可想它的细腻程度。这样一天下来,全身骨节都僵掉了,仅这一道工序一做就是半个月,做得四个手指外侧都是老茧,现在是再也吃不消了。”
记者看看相片中那清俊的面容,再看看眼前的仇庆年,昔日的年青人已由青涩转为白头,那一路坚持下来的原因和充斥其间的风雨可想而知。
仇庆年当技术厂长后,他的一名女弟子对他说:“师父,有个地方的工资比我们这里高出三倍,你说,我要不要去?”仇庆年说:“那你还是去吧”。所以,眼下,仇庆年没有自己的徒弟,他说,之所以会这样,除却活苦、赚不到钱,前途不明朗等因素,师承也是一个原因,那时候是师父带着一两个弟子,手把手地教,出门与画家打交道、推广产品也带着弟子,但到他这辈以下,已完全无法延用师承这种教育模式了。
1976年,仇庆年还继承师父的训示,脱产两年潜心学画:“一个以制颜料为职业的人,应当理解画家的需要和想法,这样才能对颜料的性能加以全面掌握,从而做出受画家们青睐的国画颜料来。”基于此,仇庆年学画压根就不是梦想有朝一日在画坛扬名立万,而是为同画家有更多的共同话题,更深入地交谈和探讨以积累资本。
斗室里的执着
虽然仇庆年像是为颜料而活着般,可是,曾一度,因种种原因,他也有不想做了的念头,后经友人马伯乐的开导,成立了现今的“庆年堂仇氏颜料印泥研究室”。
就是在这个斗室中,仇庆年又应上海博物馆要求研发出了“古色印泥”,是为一绝。也是在这个斗室中,仇庆年接待着一拨拨上门求颜料的画家,还是在这间斗室中,仇庆年独自制作着十几种基础颜料:花青、褚色、朱砂、石绿……,而制作这些颜料的材质,无不是他奔波于福建、贵州等偏远地区上山下乡地收来的。
“也许有朝一日受原材料的限制,比方说矿物禁采和枯竭、农民因为经济效益问题不再种植蓼兰草等作物,以及无人继承、市场萎缩等,这门手艺将只见于书本记载,但是,至少在我能做得动的时候,多多少少地做些,也不枉和颜料打了一辈子交道。过几年到七十了,我就不做了,做不动了。”说到最后,仇庆年将脸转向窗外,不再面对记者,而此刻,记者脑海中却回荡起仇庆年一开始的提问:“15元3克,你说贵不贵?”。
“东中市32号,当年的厂址是皋桥头数过去大约十几家门面的样子。”记者按照仇庆年的指点,来到皋桥头,试图去找寻当年的门面,但是,门庭若市的林立商铺,不见和颜料有关的一鳞半爪。
国画颜料有朝一日真的会消声匿迹?相信,只要还有国画家,还有人欣赏国画,那么,与之唇齿相依的国画颜料总还有春天。
摘自《现代苏州》
记者 李剑彬